出发去塞北的日子定在三日后。
父亲为我准备了最好的行囊,兄长拄着拐,将他最心爱的一把匕首送给了我。
我脱下繁复的裙钗,换上了一身利落的红色劲装,长发高高束起,整个人像是回到了少年时,跟着父亲在军营里肆意张扬的模样。
这三年皇后生涯,像一场荒唐的梦。
如今,梦醒了。
我将屋里所有关于萧盛元的东西都清了出来,包括他少年时送我的第一支木簪,我们一起练剑时用的旧剑鞘,还有他亲手为我画的画像……
我把它们尽数扔进了火盆里。
火光跳跃,映着我平静的脸。
过去种种,譬如昨日死。
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将尘埃落定时,萧盛元却又来了。
他来的时候,我正收拾我那杆陪伴了我十年的银枪。那是我十六岁生辰,父亲送我的及笄礼。
他站在门口,看着满屋子打包好的行囊,和那盆即将燃尽的灰烬,脸色阴沉得可怕。
「你当真要走?」
「圣旨已下,君无戏言。」我头也不抬,继续用软布擦拭着枪身。
他一步步走近,强大的压迫感笼罩下来。
「顾云舒,你是不是觉得,用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,朕就会心软,就会求你留下?」
我擦拭的动作顿了顿,终于抬眼看他。
「皇上想多了。」
我的目光落在他腰间,那里挂着一块眼熟的玉佩,是柳絮儿的。
「你和柳小姐情投意合,终成眷属,是天大的好事。我为你高兴,也为自己庆幸,终于可以从这场错误里解脱了。」
「错误?」萧盛元像是被这两个字刺痛了,声音陡然拔高,「你我自幼相识,青梅竹马,在你眼里,这一切都是个错误?」
「是。」我答得毫不犹豫。
如果不是错误,我又怎会落得惨死冷宫的下场?
他被我这个「是」字堵得哑口无言,胸口剧烈起伏着。
他的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,最终落在我脚边的火盆上。盆里,一截未烧尽的木簪头,还能看出熟悉的雕刻纹路。
那是他十二岁时,笨手笨脚为我雕的,簪头是一朵小小的云。
他曾说,我是他天上独一无二的云。
萧盛元的瞳孔猛地一缩,他死死地盯着那截烧焦的木头,眼神里有什么东西在寸寸碎裂。
他突然上前一步,一把攥住我的手腕,力道大得像是要将我的骨头捏碎。
「这些……你都不要了?」他的声音嘶哑,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惶。
我挣了挣,没挣开。
手腕被他捏得生疼,像前世在火场里,他抓住我时的力道。
我看着他猩红的眼睛,忽然觉得有些好笑。
「萧盛元,你忘了?是你救了我一命。」
我一字一句,清晰地说道:
「我把后位给你,把天下给你,把我这条命还给你。从此,我们两不相欠。」
「两不相欠?」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,猛地将我拽进怀里,滚烫的气息喷在我的耳廓,带着浓烈的怒意和一丝……不易察觉的恐惧。
「顾云舒,你这条命都是朕的,没有朕的允许,」
他咬牙切齿地低吼:
「你以为,你能走到哪里去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