浴室的水声停了。
我起身,把沙发上他随手丢下的外套挂起来。
陈序擦着头发走出来,发梢滴着水,落在木地板上。
「很晚了,睡吧。」
他打了个哈欠,径直走向卧室。
我站在原地,目光落在浴室门口那个脏衣篓上。
他那件换下来的白衬衫,袖口蹭了一块明显的灰,领口也有些汗渍。
明天他还要见客户,得赶紧洗出来。
我走过去,拿起那件衬衫,准备处理一下领口再扔进洗衣机。
凑近了,一股酒气和烟味里,混进了一丝甜腻的香气。
不是他常用的古龙水,也不是我用的任何一款护肤品的气味。
我捏着领子的手顿了顿,下意识地把衬衫举到眼前。
暖黄的灯光下,硬挺的白衬衫领口内侧,靠近纽扣的地方,蹭着一小块不太明显的玫红色痕迹。
像是不小心印上去,又被人仓促地擦拭过,却还是留下了浅浅的印记。
我的手指捏紧了布料。
卧室里传来陈序含糊的声音。
「姜绵,还不睡?灯太亮了。」
我深吸一口气,拿着衬衫走到卧室门口。
他已经躺下了,背对着我,似乎马上就要睡着。
「陈序。」
我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有点干涩。
「你这衬衫上……是什么?」
他动了动,没回头,语气带着浓浓的睡意。
「什么什么?脏了就洗呗,明天还要穿。」
「不是灰尘。」
我走到他那边,把领口递到他眼前。
「是这个,红色的。」
陈序这才不耐烦地转过身,眯着眼瞥了一下,眉头立刻皱了起来。
他一把将衬衫从我手里抽走,随手扔到床尾的沙发上。
「哎呀,应酬嘛,难免的。
「可能是哪个同事喝多了不小心蹭到的,或者是餐厅纸巾掉色,大惊小怪什么。」
「同事?纸巾掉色?」
我看着他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。
眼眶一阵发酸。
「这明明是口红印。」
「你有完没完?」
他猛地坐起来,睡意全无,脸上是显而易见的不耐烦。
「就一个印子,能说明什么?
「我都累了一天了,回家能不能让我清静会儿?
「你怎么变得这么疑神疑鬼的?」
「我疑神疑鬼?」
我看着他那张因为恼怒而显得有些陌生的脸,哽咽开口。
「一个口红印,在你衬衫领子上,你让我怎么想?」
「爱怎么想怎么想!」
他掀开被子下床,赤脚走到客厅,倒了杯冷水。
咕咚咕咚喝下去,背对着我,语气冰冷。
「姜绵,我现在工作压力很大,没心思跟你扯这些有的没的。
「你要是觉得过不下去了,随你便。」
说完,他重重地把杯子搁在茶几上,发出「砰」的一声响。
然后转身回了卧室,重新躺下,用被子蒙住了头。
我还站在原地,手里空空的,指尖却好像还残留着那件衬衫布料的触感。
客厅里只开了一盏小灯,光线昏暗,把他的背影切割成模糊的一团。
最终,我还是走过去,捡起那件被扔在沙发上的衬衫,走进了洗衣间。
洗衣机沉闷的运转声填满了夜晚的寂静。
第二天早上,我照常起来做了早餐。
煎蛋,烤面包,牛奶。
陈序洗漱出来,坐在餐桌前,拿起面包咬了一口,看着窗外,没看我。
我们谁都没提昨晚的事。
吃到一半,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,开口说。
「今天要见个重要客户,上次送我那条蓝色领带放哪儿了?帮我找一下。」
我没说话,起身去衣柜里找出领带,递给他。
他接过去,动作熟练地打着结,一边说。
「晚上我不回来吃了,你自己解决。」
系好领带,他拿起公文包就往外走,到门口才像是完成任务似的补了一句。
「走了。」
门关上了。
我看着餐桌对面,他那杯只喝了一口的牛奶,和剩下大半片的烤面包,慢慢坐了下来。
晨光透过窗户照进来,落在空着的椅子上,亮得有些刺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