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君子,合该徐徐图之。
「好,夫君,我现在就试。你也快些将官服脱了吧,夏日炎热,切莫中暑。」
温伯俭点头赞同,连忙起身,「有理。而且这是官家的衣服,我们又没来得及采买熨衣熏香的东西,可不能弄皱了。」
他说着,解开项上第一枚扣子。
我盯着他,慢慢将那绿裙塞到床角,手指将自己的腰带松开。
当温伯俭的手指落在第二枚扣子上时。
他忽地顿住,意识到我的眼神,愧然领悟,对我深深作揖。
我只看到松散衣角下露出的半片锁骨。
隔了半息,才听到他说的话——
「是为夫孟浪,冒犯了娘子。我去屏风后换吧。」
温伯俭大步离开。
所谓屏风,只是他托人钉了几大片木棱子,斜斜靠在墙角,便置出一片三角形、不可见人的领域。
我看着温伯俭屈身一钻,从空隙缩到墙角,不复出焉。
再等了等,便见他换了身不比官服露几分的长袍,挪开木板子,说要去洗衣服。
我问:「我去吧,你累了一天,且休息休息。」
温伯俭低头,抓着怀里的衣服,连忙说:「不行不行。这里还有我的亵衣呢,怎能让你洗这些?」
他说罢,不由分说地跑了出去。
一个人抱着盆坐在井边。
我闭了闭眼。
伯俭哪里都好,就是书读太多,太正人君子了些。
成婚三年,夜不点烛,日不宣淫。
身为妻子,我竟连他的身子都没看全乎过。
可又不能说。
我怕吓着他,他体弱多病,心思又单纯,正因如此,才被调到扬州,成为那届科举唯一一个没留在京城的二甲进士。
如今,好不容易才重回京城,官场事多,我可不想为了这点闺房小事,让他分了神。
我只是庆幸,幸好自己多了个心眼,将我二哥沈景言送给他的贺礼扣下检查了一番,庆幸没让温伯俭直接看到。
那份大礼,实在是没法让他看到。
木匣子里是一根「帐内之物」和一个装着艳粉药丸的小瓷瓶。
当时,就连我,都呆了一下。
沈景言素来纨绔,不拘于世俗。
他随礼附赠了一张字条,正面写着:
「药,药性极强,每次只需半颗便够整夜。物,温玉打磨,质地柔软。知君不易,且自珍惜。」
反面,一改正面还算「平静」的嘱托。
沈景言秉性中深藏的恶劣暴露无遗——
「我知伯俭兄为人柔和,爱谈佛论道,勤于公事,爱养生,但也烦请百忙中顾念吾家小妹,别让她独守空闺空垂泪。」
称妹夫为兄,是骂他老。
说温伯俭为人柔和,是讽刺他不是男人。
说他爱谈佛论道,勤于公事,是嘲笑他事业无能,官途渺茫。
爱养生,是脸贴脸羞辱,阴阳他身体不好。
简直是毒到没边了。
将「你们快点给我和离行不?」的意思表露无遗。
我气到快发疯,贴上封条,只说是一尊摔坏的砚台,没法给夫君用。
就直接让丫鬟将这份「大礼」丢到箱底。
等回扬州时,给沈景言送过去,让他爱用就自己多用。
但纵然再生气,我心里也清楚,伯俭身体孱弱,如今我和温伯俭成婚快三年了,依旧无子。
暗地里多少人都在说着我们的是非,嘲弄地为我们做下预判——
三年无子,妻美而夫无能。
温伯俭与沈楣,必和离。
屋外水声噼里啪啦——
待洗完了衣服,温伯俭叉着腰站在院子里看了会,决定将屋顶再补一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