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了。
我就知道会有此一问。
心中早已打好腹稿,我垂下眼帘,做出几分恰到好处的落寞与自嘲。
「陛下谬赞。」
「臣妾不懂什么仵作之行,也不熟知军械。」
「只是……家母早逝,臣妾在府中无人照拂,时常受下人欺辱克扣,送来的饭食有时……连府中养的狸犬都不如。」
「次数多了,便被迫学会了仔细观察,闻嗅气味,分辨哪些能吃,哪些动了手脚。」
「至于那些茧子,不过是昔日家中请武师教习兄长时,臣妾偶然在旁偷看,记得那些武师手上类似痕迹罢了。」
「今日情急之下,胡乱联想,僭越之处,还请陛下恕罪。」
我半真半假地扯着谎,却刻意流露出一种在深宅大院中艰难求生的孤女形象。
谢珩沉默地看着我,眼神幽深,辨不出情绪。
他或许不信,但一时也找不到破绽。
半晌,他才缓缓开口,声音听不出喜怒。
「观察入微,临危不乱。倒有几分机敏。」
他没有说信,也没有说不信。
但这句评价,已经足够让在场所有人脸色变幻。
「今日之事,到此为止。」
他下了定论。
「皇后,清理干净。此人尸身移交龙骧卫详查。」
「至于后宫……」
他目光冷冷扫过跪在地上的皇后和一众噤若寒蝉的妃嫔。
「朕不希望再看到此类乌烟瘴气之事。」
「臣妾遵旨。」
皇后声音发颤。
谢珩最后看了我一眼,那眼神复杂难辨,然后转身,带着侍卫离开了凤仪宫,如来时一般突兀。
皇帝一走,那令人窒息的威压顿时消散大半。
皇后被人搀扶着站起身,脸色依旧难看,她看向我,眼神里再无之前的冰冷杀意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忌惮和审视。
「姜美人……」
她顿了顿,似乎不知该如何处置我。
「今日之事,虽有疑点,但你受惊了。」
「先回你自己宫里歇着吧,没有本宫传召,不必再来请安。」
这是变相的禁足,也是暂时的放过。
我心底松了口气,知道这一关,我算是闯过去了。
至少,命保住了。
「臣妾,谢皇后娘娘。」
我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,不再多言。
转身,在无数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,挺直了背脊,一步步走出了这座差点成为我葬身之地的凤仪宫。
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。
我抬手挡了一下,感受着劫后余生的冰凉指尖。
谢珩……他刚才看我的最后那一眼,绝不仅仅是在看一个替身。
这条路,比我想象的还要凶险。
但既然活下来了,我就绝不能再做那个任人宰割的姜妙。
回到那间冷清破旧的偏殿,唯一的宫女抱琴正焦急地等在门口,见到我完好无损地回来,她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后怕。
「美人,您……您没事了?」
「没事了。」
我走进屋内,给自己倒了杯早已冰凉的茶水,一饮而尽,压下喉咙里的干渴和疲惫。
「去,想办法弄个炭盆来。」
我吩咐道,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。
「再找些红薯。」
抱琴愣住了。
「……炭盆?红薯?」
「嗯。」
我看向窗外那方四角的天空,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。
「天冷了,总得想办法,让自己暖和点儿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