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马道子父子才能平庸,却能以宗室的身份辅政,成为皇权的代言人,正是因为东晋末年门阀政治出现了衰弱的征兆,而其象征性事件,是淝水之战功臣谢安的隐退。
正如阎步克教授所说:“中古门阀与皇权之间,存在‘此消彼长’的关系:门阀强了,皇权就弱了;皇权强了,门阀就弱了。那不一定是某皇帝与某人某族发生了个别冲突,而是指一种总体上的权益分配格局。”
太元八年(383年),在谢安的统筹下,东晋军以少胜多,击退了来势汹汹的前秦大军,粉碎了前秦皇帝苻坚投鞭断流的梦想,也让东晋朝廷转危为安。
淝水之战后,谢安的声望达到顶峰。
如果按照此前半个多世纪的历史发展,这位早年隐居会稽东山的老人,即将带领他的家族陈郡谢氏,成为继琅邪王氏、颍川庾氏、谯国桓氏之后又一个把持朝政的门阀士族。
然而,当时在位的晋孝武帝司马曜致力于恢复皇权,有意打破门阀政治的格局,他提拔其同母弟司马道子为担任司徒、扬州刺史、录尚书六条事等重要职务,与以陈郡谢氏的门阀士族抗衡。
谢安一边要提防功高震主的舆论,一边要避免来自皇帝的猜忌。
为了避祸,谢安以北伐的名义离开建康,出镇广陵(今江苏扬州),将朝中政权全部交给司马道子,他还让人在南方的始宁建造了一座庄园,将家小全部搬到庄园里去居住,以表示自己将在平定北方后,举家搬迁,过上隐居生活。不久后,老迈的谢安病逝。
谢安去世十一年后,沉溺酒色的晋孝武帝司马曜在后宫跟自己的小老婆张贵人开玩笑,说你是个快三十岁的女人,容貌大不如前,我早晚要把你废了,另找个年轻漂亮的姑娘。
晋孝武帝这话搁今天恐怕要被女权斗士狠批一顿,当时张贵人听了也很不爽,害怕自己色衰被废,心一狠,等晋孝武帝喝醉酒的时候,用被子蒙住他的头,使他窒息而死。晋孝武帝就这样因为一句戏言,死于睡梦之中。
太子司马德宗(即晋安帝)即位,他是晋朝的又一个白痴皇帝,话都说不利索,分辨不清一年四季、冷热饥饱,生活不能自理。
司马道子、司马元显父子掌控朝政,这意味着朝中大权从门阀士族,转移回了司马氏皇室手里。
但这对父子,偏偏是一对草包。
司马道子和他哥晋孝武帝一样,是个酒蒙子,整日宴饮无度。
桓玄23岁时刚出仕,有一次去拜访司马道子,后者正好喝得烂醉如泥。司马道子睡眼惺忪地对身边的宾客说:“桓温晚年想篡位,是不是真的?”这话吓得桓玄当即趴在地上,汗流浃背。不过,桓玄对司马道子更多不是害怕,而是痛恨,恨得咬牙切齿。司马道子当着他的面直呼其父之名,加以大罪,这是一种羞辱。
据说,谢家的谢重也在场,他举起手板来打圆场,说:“已去世的桓公,废黜昏庸的海西公(废帝司马奕),拥立圣明之君(晋简文帝,即司马道子的父亲),功劳可比伊尹、霍光,至于那些众说纷纭的议论,还请您多加裁决。”
司马道子这才连声说道:“我知道,我知道!”
司马道子一味沉溺到醉乡中,身体每况愈下,于是提拔了不到20岁的儿子司马元显参与执政。
司马元显年纪轻轻,却颇识权术,见他老爸每天喝得醉醺醺,便有了取而代之的想法,提议朝廷解除司马道子扬州刺史的职务,并自任扬州刺史。那天,司马道子酒醒之后才知道儿子竟敢夺权,但生米已经煮成熟饭,只好把权力分给儿子,父子俩共同执政,又各怀鬼胎。
当时,司马道子被称为“西录”,在建康的西府办公,很多大臣都认为他过气了,不去报告,西府门可罗雀;司马元显被称为“东录”,在东府办公,由于他是朝中新贵,而且善于交际,一些狐朋狗友纷纷前来投靠,盛赞他为一时英杰、风流名士。元显当时才不过二十岁,听多自然就飘了,自以为无敌于天下,只知聚敛财富,家产比皇帝还富有。
司马道子父子本来有望重振司马氏的皇权,结束门阀政治的时代,但他们一个醉生梦死,一个少年权奸,父子俩掌权,搞得东晋朝政混乱不堪,最终整出了个大活。
在孙恩、卢循起义的动乱中,有两个人抓住了改变命运的机会,他们后来都干出了推翻晋室的事业。
此二人,是桓玄和刘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