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岚镇……
这个名字像一枚生锈的针，轻轻刺了高伶记忆深处某个尘封的角落，带来一丝微弱却无法忽视的刺痛感。她下意识地排斥这种感觉，理性迅速将其归因为对混乱、非逻辑信息的天然不适。
「婉婉，重点查一下这个张辰，还有青岚镇的基本情况。」
「收到！给我十分钟~」
等待林婉反馈的间隙，高伶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。窗外，夜色渐浓，城市的灯火如同呼吸般明灭。她习惯于这种隐藏在繁华背后的寂静，这让她能保持思维的绝对清晰。
然而，今晚的寂静似乎有些不同。
就在她转身准备回到座位时，事务所门外走廊里，传来一阵急促、慌乱、极其不协调的脚步声。那声音由远及近，跌跌撞撞，伴随着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，最终停在了她的门外。
紧接着，是近乎疯狂的、毫无章法的砸门声。
「砰！砰！砰！」
高伶的眼神瞬间锐利如鹰。她没有立刻开门，而是无声且迅速地移动到门侧监控显示屏前。画面上，一个形容枯槁、头发凌乱的男人正用头抵着门板，双手死死抠抓着金属门框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他双眼圆睁，布满血丝，瞳孔因极度恐惧而放大，正是资料上那个自由撰稿人——张辰。
他的状态，比报警记录里描述的还要糟糕十倍。
高伶按下内部通话键，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：「谁？」
门外的张辰像是被触电般猛地一颤，抬起头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住门上的摄像头，仿佛能穿透它看到里面的人。「开门！求求你开门！我知道你！高伶！你能处理……处理那些『怪事』！他们不信我！他们都要完了！我们都要完了！」他的声音嘶哑破裂，语无伦次。
高伶没有动。她在评估。对方的威胁性，精神状态，以及这是否是一个陷阱。
「证据。」她吐出两个字。
张辰愣了一下，随即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，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塑料密封袋紧紧包裹的黑色存储卡，疯狂地拍打着摄像头。「在这里！都在这里！青岚镇！我拍到了！影子！吃影子的影子！还有……还有『灰域』！它醒了！它就在那儿！」
「灰域」？高伶记起了那些案件资料里提及的「灰色沙子」。逻辑的链条似乎正在扣上，但这链条本身却透着非逻辑的诡异。
她沉默地观察了几秒，判断对方携带可见武器的可能性极低，且精神状态处于崩溃边缘，攻击性虽强但缺乏组织。她解除了门锁，发出轻微的「咔哒」声。
门被猛地从外面推开，张辰几乎是滚了进来，重重摔在地板上。他蜷缩着，像一只受惊的虾米，双手仍死死护着那枚存储卡。他身上的汗水、尘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、类似旧纸堆腐朽的气息弥漫开来。
高伶站在他面前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，没有伸手去扶。「发生了什么？说清楚。」
张辰抬起头，涕泪横流，眼神涣散地聚焦在高伶脸上。「镇子……青岚镇……是活的！土地，房子，人……都是假的，是皮囊！下面……下面是灰色的，流动的，它在吞噬！我看到了……王老伯，他就那么……融化了！像蜡烛一样！还有那些影子，没有眼睛的影子，它们在巡逻……」他的话语支离破碎，充斥着疯狂的意象。
他猛地抓住高伶的裤脚，力量大得惊人。「它们发现我了！它们知道我看到了！我跑出来了，但它们会找到我的！会找到所有知道的人！你得信我！你得……」他的声音戛然而止，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，眼球惊恐地转向门口的方向，仿佛那里正有什么东西在靠近。
高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，门外走廊空无一人，寂静无声。
当她再回过头时，张辰已经松开了手，眼神变得空洞而呆滞，只是反复喃喃着：「闭着眼睛……都在看着……灰域……」
高伶皱眉，蹲下身，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说：「张先生，把存储卡给我，我会查看。」
张辰没有任何反应，只是抱着膝盖，缩成一团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。
高伶不再犹豫，伸手小心地从他依然紧握的手中取出了那枚密封袋包裹的存储卡。直觉告诉她，这里面有她需要确认的东西。同时，她注意到张辰的外套口袋里，露出一个硬质塑料的一角——是他的记者证。
她将其抽出，看了一眼，放在了旁边的桌上。
「听着，张辰，」高伶站起身，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，「你现在这里休息，哪里都不要去。我会处理。」
张辰似乎听进去了一点，蜷缩的身体微微放松。
高伶不再管他，拿着存储卡走向主控台。她需要立刻知道，这张卡里记录的，究竟是真相的碎片，还是一个精神崩溃者的疯狂臆想。
然而，高伶并没有机会立刻查看存储卡的内容。
就在她将存储卡插入读卡器的瞬间，林婉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，紧急切入她的耳机：「伶姐！不对劲！我刚追踪张辰来的路径，发现他可能被跟踪了！而且……就在十秒前，张辰的个人健康监测手环信号……消失了。不是没电，是物理断开或彻底损坏的那种消失！」
高伶猛地转头看向沙发方向。
张辰依旧蜷缩在那里，一动不动。
但一种冰冷的预感已经像藤蔓般缠绕上她的脊椎。她快步走过去，蹲下，伸手探向张辰的颈动脉。